周牧跟着李雪臣兄妹,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城外土路上。
冷风嗖嗖刮脸,李雪臣重重拍了下周牧肩膀。
“周兄弟!真有你的!”他嗓门大,带着佩服。
“刚才城门那出戏,绝了!那狗衙役脸都绿了!裕亲王府的牌子?亏你想得出来!”
周牧揉揉胸口。
“咳,急中生智呗。那破牌子,唬唬小鬼还行。”
他瞥了眼旁边闷头走路的李冬雪。李冬雪脚步不停,目光扫过周牧,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审视:
“裕亲王府的牌子?倒是机变,但假借鞑子权势,但愿没留下手尾,连累村里。”她更担心的是这急智背后的风险。
李雪臣皱眉。
“妹子!周兄弟带了咱们!哪那么多讲究!能炸王府、能出城,就是大本事!”
李冬雪抿了抿嘴,没再反驳,但眼神里的谨慎并未消退,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模糊的村落轮廓。
周牧摸摸鼻子,这丫头戒心真重,不过想的倒也在点子上。
三人走了小半天,绕过一片光秃秃的林子。
眼前出现个村子,土坯房,茅草顶。
村口歪脖子树下,蹲着几个抽旱烟的老汉。
看见李雪臣兄妹,老汉们站起来。
“雪臣哥儿!冬雪丫头!回来啦?”一个缺门牙的老汉咧嘴笑。
“福伯!”
李雪臣回应,“我爹他们到了没?”
“到了!掌教他们早半柱香就进村了!”福伯答,眼睛瞟向周牧,“这位小哥是…?”
“新来的兄弟,姓周。”李雪臣含糊道。
福伯和其他老汉点点头,眼神亲近了些。
周牧心里一动,这村子太安静,透着压抑的警剔。
李雪臣带他走到村子靠里一处稍大的土院子。
李寄福正站在院当中,看见他们,李寄福露出笑容。
“周兄弟!一路辛苦!”
周牧拱手。
“托李掌教的福。”
李寄福引着周牧往里走。
“村里多是同族,自己人。”他叹气,指着远处田地,“这李家村,地都不是咱们的。”
周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田埂上插着褪色木牌。
“那是?”
“旗标。”李雪臣闷声道,拳头捏紧。
“这好地,是京里一个满洲都统的庄子!咱们都是他的佃户!”
李寄福苦笑。
“是啊,种人家的地,七成租子交上去!剩下的,吊命罢了,鞑子老爷,哪管佃户死活。”
院子里静下来,压抑,李冬雪靠在门框上,望着天。
柱子几个汉子蹲墙角,低着头,周牧心里沉甸甸,世道依旧吃人。
李寄福拍拍他肩膀,打破沉闷。
“周兄弟。”他眼神热切,“有件事憋一路,想请教。”
“请讲。”
“你那火药!真用粪坑里的东西加灶膛灰…自己捣鼓出来的?”
柱子等人立刻抬头,眼睛放光,李冬雪耳朵微动。
周牧点头。
“恩。硝土,草木灰。提纯费点功夫。”
“神了!”柱子一拍大腿,“比咱们会里老匠人还厉害!他们弄硝石硫磺可费劲了!”
李寄福搓着手。
“周兄弟,能不能…让老哥开开眼?看看这土法火药的劲道?那边有个废石碾子。”
他指院子角落,周牧明白,这是要验证威力。
“行,硝土过滤得等一夜。要演示威力,得明天。”
李寄福一愣,随即恍然。
“对对对!急不得!是我心急了!那就明天!柱子!记着明天一早帮周兄弟准备东西!”
“好嘞掌教!”柱子响亮应道。
第二天一早。
寒气更重,地上铺了层白霜。
院子角落,废石碾子旁。
柱子端来一盆浑浊的液体。
“周兄弟!按你说的,昨晚泡的硝土草木灰水,用破布滤过了!就剩这点!”
周牧看了看盆里。
“行,放着让它慢慢滴干吧,得等水滤净,才能刮硝。”
他又拿出自己怀里那个小油纸包。
“先用这点提纯好的硝,加炭粉,给你们看个响。”
李寄福和几个内核汉子围在碾子边。李冬雪站得稍远,抱着骼膊,但目光也投了过来。
李雪臣一脸期待,周牧拿过柱子准备好的细木炭末。
他把油纸包里的白色硝粉小心倒进一个厚实粗陶碗底。
又抓了一小撮木炭末,加进去,比例要准。
他用小木棍轻轻搅拌,白硝黑炭混成灰黑色粉末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碗灰黑粉末。
周牧搅匀,放下棍。
“成了。”
他接过柱子递来的火折子,吹亮。
“大家退后点。”
众人退开几步,周牧蹲下身,护着火折子。
一手捏着粗陶碗边缘,倾斜碗口,对准石碾子底下压实的泥土缝隙。
灰黑色火药对准缝隙,他深吸气,火折子凑近碗口边缘露出的火药。
嗤——
一点火星溅入!
噗!
一声不算太响的闷爆!碗里那点灰黑色粉末猛地爆开一团火光和灰烟!
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开。
碾盘和地面接触的缝隙处,被炸开一个小坑,泥土翻起一小片。
威力不算太大,但动静和破坏力清淅可见。
“嚯!”柱子惊呼出声。
“好家伙!真能炸!”另一个汉子瞪大眼。
李雪臣咧嘴笑了。
李寄福眼中精光大盛,上前一步,仔细查看那个小土坑和翻起的泥土。
“这…这只是硝和炭?”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。
“恩,没加硫磺,劲儿小点。”周牧解释。
“这还叫小?!”柱子指着土坑,“这要是在人脚底下…”
李寄福深吸一口硝烟味,仿佛那是仙气。
“神乎其技!周兄弟!真乃神乎其技!”他看向周牧的眼神彻底变了,充满了热切。
“用这随处可见的土石草木,竟能造出雷霆之力!”,技术领先鞑子100年)
李冬雪也走近了些,看着那个小土坑,又看看歪倒的碗,眉头微蹙。
“就…就这点动静?”她还是有点怀疑,“能炸塌王府?”
周牧拍拍手站起来。
“这点当然不够,得量大,还得密封压实,像前天炸裕王府那是殉爆了粪坑……诶,说了你也不懂……”
现在的人怎么能懂粪坑还能发酵爆炸呢,周牧干脆也不解释。
他指了指还在滴水的滤盆,“等那硝土结晶出来,提纯好,威力比我这个只大不小。”
李寄福看着滤盆,像看稀世珍宝。
“周兄弟!”住周牧的骼膊,力道很大,
“你这本事,对我荣华会,对天下苦鞑子久矣的汉人百姓,是天大的助力!留下来!帮我们!咱们一起,用这土雷,狠狠炸那些鞑子!”
他眼神灼热,充满期盼。
柱子等人也围上来,目光热切地看着周牧。
周牧看着李寄福热切的脸,又看看周围汉子们期盼的眼神。
远处是荒芜的、插着旗标的田地。
他咧开嘴,露出一口白牙。
“行啊,炸鞑子?这事儿,小意思,我还有其他手段呢,够鞑子吃一壶”
他可是化学研究生,整点其他的超自然现象,还不吓尿康熙、福全这俩老小子。